燕攸宁被小七捡到时才五岁,那时,他是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,不识一字,不知自己姓甚名谁,不知道未来是什么。只知道面前有个粉色衣服的小姐姐,小姐姐手里拿着个纸袋,纸袋里是够他吃好多天的肉包。
他伸手一抓,细细的手腕被抓住,面前的小姑娘叹了口气,便带他到了山清水秀的七秀坊。
那时候的他,只知道自己再也不用为吃穿发愁,还有人教他武功。后来他才知道了,孙飞亮,曲云,七秀,五毒,乃至远在海上的侠客岛。当然,世间的恩怨情仇总是太多,这些于他已是太过遥远。
燕攸宁在七秀坊一住就是快十年。原先瘦瘦小小的身子日渐拔高有了少年的风采,举手投足间都是恣意风流。
又逢月初,萧白胭想了想,决定派燕攸宁去接洽这一批粮食。
他明白代掌门是在锻炼他,再过一两年,他就不能留在七秀坊了。
这是自他被小七带回去后第一次出七秀坊,与外面的世界一别十载,燕攸宁尚来不及感叹什么,已趴在船头吐得昏天暗地。船员看他都好笑,小娃娃看着少年老成,到底是身子骨吃不消,来回折腾,啧啧——
这些燕攸宁都是不知道的,船一靠岸便忙不迭的踏到陆上,坚实的大地让他稍稍安了安心。这是扬州城侧门的码头,船家告诉他,城门往里走,是扬州城,往外过了大门,便是城外了。门外有个盛名在外的茶水亭,老板娘风韵犹存——咳咳。
再往下他就不敢说了。燕攸宁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,抬腿往门外走。
老板娘他倒没什么兴趣,此行劳累,真是想喝口茶。
谁知这一去,便捡到了个丢不掉的小包袱。
按道理说,这应该是个十分平常的傍晚,店小二给他上了一壶茶,他抿了一口,满齿清香。
好过了很多……
燕攸宁盯着茶杯发了会呆,身边忽然一阵风,身体首先反应,等燕攸宁意识到的时候,他已经抓住一个小孩的手腕。
说是小孩,其实也跟他差不多大。
燕攸宁看着他的眼睛,开口道:“你做什么?”
那孩子的眼睛十分好看,招人的桃花眼,仿佛一汪清水,要不是一身脏兮兮的,这应当是个惹人喜爱的小少年。
那少年不卑不亢,一点没有被抓包的慌张:“我要吃的。”
“嗯?”燕攸宁低头一看,腰间有一个干粮包,路上吃的,还剩了一点。“噢,你要就说,这是在抢吗。”说着接下来递给他。
少年并没有理他,狼吞虎咽吃了个干净,燕攸宁还把自己没喝完的茶水递给他润润嗓。
“谢了。”吃干抹尽后那少年说。
“不客气。”燕攸宁道,可能是这个少年像极了小时还在流浪的自己,他又问:“你家里人呢?”
“死了。”
“……”燕攸宁有点没话说:“那你打算做什么?”
“报仇吧。”
“嗯。”燕攸宁点点头,起身打算回去找七秀的船了。“那你好自为之吧。”
“等等——”这时那少年倒有点惊讶了。“你不管我了?”
燕攸宁比他更惊讶,他困惑道:“我要怎么管你?”
“你给我吃的,还关心我,不应该带我走吗?”他说的理直气壮。
燕攸宁不好意思说完全没有想过,他顿了顿,道:“我也是暂住在七秀坊,可能帮不到你什么——”
“我可以去七秀坊!”
不是这个问题啊……“我……”
“师父!”那少年一撩衣摆,直接跪下了。
不谙世事的,头次出门的燕小朋友哪见过这种阵仗,一下子愣在当地,还好他选的位置比较隐蔽,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。
“师父,师父,你带我走吧。”居然嚎起来了。
饶是燕攸宁极力镇静,也架不住周围扫过来的眼神,急的面上染了点绯红:“你,你起来,我答应你就是,快起来。”
“好的师父!”
一直到回程的船上,燕攸宁还是没想明白,怎么就突然多了个死乞白赖的——
“师父。”边上有人给他倒了一杯水。
燕攸宁转头看过去,正看到那人关切的眼神。
“师父你是晕船吗?把水喝了吧。”
“……不想喝。”
“行吧,师父。”
“你叫什么?”
“江瑜。”
“好的,江瑜。”燕攸宁支起身。“我叫燕攸宁。”
“嗯,师父。”乖巧的回答。
“……”虽然怪怪的,但是燕攸宁还是没有反驳,只交代自己的,“我是七秀小七门下,五岁入秀坊,如今十四,你呢?”
江瑜的眼神亮亮的,“师父,你对谁都是这么坦白的吗?”
“……你回答我的话。”
江瑜歪着脑袋想了想:“我今年十三,家住扬州再来镇。”
燕攸宁回身躺在船舱里,闭着眼睛点了点头。
船至七秀,燕攸宁找萧白胭回复任务,指派其他人帮江瑜找间屋子住下。小七好行善,时不时会带回来一个小娃娃,大家也都见怪不怪,收拾了间干净的屋子就让江瑜去住了。